我一直以為自己我夠堅強,甚至覺得自己可能還有點冷漠無情。
因為,多年前老婆腦幹出血中風,我並沒有哭,那時候我天天待在醫院陪著老婆,把醫院當成旅館,雖然辛苦,但看著老婆的病情一天天好轉,未來總是有希望;之後爺爺走的時候,我也沒有哭,爺爺是我尊敬的長者,他一直守著這個家,子孫繁衍,從我的出生、讀書、結婚、到生子,他都參與了,可是爺爺晚年的時候有點老年失憶,只記得住我們小時候的一些事情;接著兩年前外祖母走的時候,我還是沒有哭,早期我們家境不好,父母親要為生計打拼,所以每逢寒暑假,就把我往外祖母家送,調皮的我經常闖禍,最後都是外祖母出面善後,外祖母走的時候已經高齡九十,算是喜事一件;可是一年多前父親的走,我卻哭了,清明掃墓祭拜的時候也哭,我不知道自己為何變得如此愛哭,眼淚總是不停的在眼眶中打轉,還時時不聽話的滾落下來。
父親雖然走了已經有一年有半,但直到現在我還是常常會在半夜夢醒,想起父親嚥下最後一口氣的情景,看他那種痛苦的表情,有股說不出痛徹心扉的感覺,總覺得不忍父親臨走前所受的苦,那種揮之不去的影像依然清晰地深印在我的心底,甚至擔心自己是否有勇氣可以面對這每個人都必須經歷的一刻。
其實我在父親公祭前都一直保持得很堅強,忙著張羅著後事,也跟著大家一起折著紙蓮花,甚至還有說有笑,老媽還會說一些我們兄弟幾個小時候的一些糗事,逗得老婆及弟媳露齒而笑,自從我們兄弟各自成家立業後,就很難有這樣的機會大家聚在一起說說笑笑。可是到了公祭當天,結拜兄弟的擁抱,讓我的情緒潰了堤,唸祭文的時候更是幾度哽咽不能成聲,我從來不知道父親的走對我有這麼大的影響!
從小我們三個兄弟對父親就存在著幾分莫名的畏懼,因為他的脾氣非常的不好,雖不至到動不動就打小孩的程度,但每每板起臉孔不說話及青筋浮現的恐怖模樣,還是帶給我莫大的恐懼,現在自己有了小孩,雖然我努力地想要作到與父親不一樣,但不可否認的,自己也有幾分遺傳到父親的壞脾氣;相信父親也知道自己的脾氣,也希望可以跟我們保有融洽的親子關係,所以他曾經試著教唱我們這首他自編的曲子:「起得早,睡得好,七分飽,常跑跑,多笑笑,莫煩惱,青春永不老。」,雖然內容跟別人的有點不太一樣,但意思到了;他另外還在我們全家一起農忙的時候,跟我們一起合編了一首「蒲仔瓜」的詞曲創作,雖然幾乎全部是他一個人完成:「一條蒲仔甲泥ㄚ大條,請你趕緊大,請你趕緊大,大呼~喔大條,趟呼阮割轉來賣,賣呼有錢,趟轉來買咪傢。」,當時覺得有點ㄨㄨㄨ,但我到現在居然都還會哼唱這首曲子,在他從果菜市場退休後,我還不時聽到他在哼唱這首曲子來哄小孫女入睡。
小孫女還沒上幼稚園,有時候還會問阿公去哪裡了,怎麼那麼久都沒有回家?我們只能回答她:「阿公去很遠很遠的地方,要很久很久才能回來,妳要是想阿公的話,我幫你點一柱清香,你可以把你想告訴阿公的話跟他說」,清煙裊裊,小孫女還拿著那柱清香不知道在跟阿公講些什麼~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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